帘,是中式建筑环境与文人生活空间中,特别的存在。《说文·竹部》中解,“帘,堂帘也。”清段玉裁又注,“帘,施于堂之前,以隔风日而通明;帘,析竹缕为之,故其字从竹。”
帘,本从竹而生,置于居室;所有作用,大抵是阻隔视线、障蔽户牗、分别内外。
轻寒不隔帘
《庄子》中,曾有“高门县(悬)薄”之字句记载,可知春秋战国时,“帘”已初见影踪。南北朝的道家典籍《天隐子》,则将“帘”的作用与寓意引申到修身养性的高度。
「何谓安处?……吾所居座,前帘后屏,太明则下帘以和其内映,太暗则卷帘以通其外曜。内以安其心,外以安其目,心目皆安,则身安矣。」
帘,至此成为内外通融、身心畅达的象征。
不下竹帘怕燕瞋
帘,再造了建筑空间。
中国传统建筑多为敞开式结构,墙只是空间分隔,而少用于承重;这便需要墙体可以任意洞开门窗,以实现室内外密切的转换关系,自由灵活的空间再造。
垂帘、屏风、帷幕,也由此成了室内空间分隔、再造、装饰不可或缺的存在,使生活空间的形式、尺度与层次产生丰富变化。
中国文化中的尚竹情怀,让竹帘成为中国式居室的特色。
汉刘歆《西京杂记》中载,「汉诸陵寝皆以竹为帘,皆为水纹及龙凤像。昭阳殿织珠为帘,风至则鸣如珩佩之声。」竹帘在成为居室重要组成后,又逐渐由粗而工,转向对审美的需求。
向夕开帘坐
“通”,是竹帘的品格。
竹帘,在收放之间,便营造出隔中有通、实中有虚、静中有动、动静转换的幽远意境。帘里,是闲枕、凉簟、净几、静砚、书卷、新诗;帘外,有清风、明月、烟雨、修竹、花影、闲云、流水、飞鸟。
「目送千山爽气,帘卷一城风月」,当竹帘卷起,万物都敞开怀抱;「帘深酒暖,细雨斜风浑不管」,当竹帘垂下,帘内又成为可以“观万物,得神妙”的独立空间。
卷帘晴对山
文人,尤爱竹帘。
白居易于庐山筑草堂,「砌阶用石,幂窗用纸,竹帘帏,率称是焉」;刘禹锡造陋室,有「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」;文震亨《长物志》写竹帘妙趣,「长夏宜敞室,尽去窗槛,前屋后竹,不见日色……湘帘四垂,望之如入清凉界中。」
草堂陋室,有一席竹帘便得无尽清韵;无需画饰,有天然竹色便可见气象万千。
竹床藤簟茶初熟
花边置酒,竹里供茶。
中国人爱竹,也爱茶。而竹与茶,都是天地生发、山野润养的清物,是人与自然沟通的媒介,是文人雅士寄寓情怀的载体。
竹有贤德虚心,茶有性洁不污;竹有清光幽影,茶可疏寂空灵。织竹为席以置茶,便如对雨思君子,竹染茶色,茶借竹幽,相映成趣。竹帘与居室,是空间的对话;竹席与茶桌,则是知音的呼应。
茶香满院,花阴满地,云淡天青风细;
竹帘半卷,柴门不闭,好个仲秋天气。
不如,置一卷清簟,于翠幕下、竹席上,汲泉煮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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